⑴ 天一閣 博雅堂
天一閣之所以叫天一閣,是創辦人取《易經》中「天一生水」之義,想借水防火,來免去歷來藏書者最大的懮患火災。
一閣的創建人范欽。
清代干嘉時期的學者阮元說:「范氏天一閣,自明至今數百年,海內藏書家,唯此巋然獨存。」
范欽是明代嘉靖年間人,自27歲考中進士後開始在全國各地做官,到的地方很多,北至陝西、河南,南至兩廣、雲南,東至福建、江西,都有他的宦跡。最後做到兵部右侍郎,官職不算小了。這就為他的藏書提供了充裕的財力基礎巴搜羅空間。在文化數據十分散亂,又沒有在這方面建立起象樣的文化市場的當時,官職本身也是搜集書籍的重要依憑。他每到一地做官,總是非常留意搜集當地的公私刻本,特別是搜集其它藏書家不甚重視、或無力獲得的各種地方誌、政書、實錄以及歷科試士錄,明代各地位人刻印的詩文集,本是很容易成為過眼煙雲的東西,他也搜得不少。
另一位可以與范欽構成對比的藏書家正是他的侄子范大澈。范大澈從小受叔父影響,不少方面很像范欽,例如他為官很有能力,多次出使國外,而內心又對書籍有一種強烈的癖好;他學問不錯,對書籍也有文化價值上的裁斷力,因此曾被他搜集到一些重要珍本。他藏書,既有叔父的正面感染,也有叔父的反面刺激。據說有一次他向范欽借書而范欽不甚爽快,便立志自建藏書樓來悄悄與叔父爭勝,歷數年努力而樓成,他就經常邀請叔父前去作客,還故意把一些珍貴秘本放在案上任叔父隨意取閱。遇到這種情況,范欽總是淡淡的一笑而已。在這里,叔侄兩位藏書家的差別就看出來了。侄子雖然把事情也搞得很有樣子,但背後卻隱藏著一個意氣性的動力,這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終極性目標是很有限的,只要把樓建成,再搜集到叔父所沒有的版本,他就會欣然自慰。結果,這位作為後輩新建的藏書樓只延續幾代就合乎邏輯地流散了,而天一閣卻以一種怪異的力度屹立著。
藏書家遇到的真正麻煩大多是在身後,因此,范欽面臨的問題是如何把自己的意志力變成一種不可動搖的家族遺傳。不妨說,天一間真正堪稱悲壯的歷史,開始於范欽死後。
鱉到80高齡的范欽終於走到了生命盡頭,他把大兒子和二媳婦(二兒子已亡故)叫到跟前,安排遺產繼承事項。老人在彌留之際還給後代出了一個難題,他把遺產分成兩份,一份是萬兩白銀,一份是一樓藏書,讓兩房挑選。
大兒子范大沖立即開口,他願意繼承藏書樓,並決定撥出自己的部分良田,以田租充當藏書樓的保養費用。
就這樣,一場沒完沒了的接力賽開始了。多少年後,范大沖也會有遺囑,范大沖的兒子又會有遺囑……,後一代的遺囑比前一代還要嚴格。藏書的原始動機越來越遠,而家族的繁衍卻越來越大,
嘉慶年間,寧波知府丘鐵卿的內侄女錢綉芸是一個酷愛詩書的姑娘,一心想要登天一閣讀點書,竟要知府作媒嫁給了范家。現代社會學家也許會責問錢姑娘你究竟是嫁給書還是嫁給人,但在我看來,她在婚姻很不自由的時代既不看重錢也不看重勢,只想借著婚配來多看一點書,總還是非常令人感動的。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當自己成了范家媳婦之後還是不能登樓,一種說法是族規禁止婦女登樓,另一種說法是她所嫁的那一房范家後裔在當時已屬於旁支。反正錢綉芸沒有看到天一閣的任何一本書,鬱郁而終。
從范氏家族的立場來看,不準登樓,不準看書,委實也出於無奈。
范氏家族規定,不管家族繁衍到何等程度,開閣門必得各房一致同意。閣門的鑰匙和書櫥的鑰匙由各房分別掌管,組成一環也不可缺少的連環,如果有一房不到是無法接觸到任何藏書的。既然每房都能有效地行使否決權,久而久之,每房也都產生了終極性的思考:被我們層層迭迭堵住了門的天一閣究竟是干什麼用的?
就在這時,傳來消息,大學者黃宗羲先生要想登樓看書!這對范家各房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震撼
出乎意外,范氏家族的各房竟一致同意黃宗羲先生登樓,而且允許他細細地閱讀樓上的全部藏書。1673年成為天一閣歷史上特別有光彩的一年。
黃宗羲在天一閣翻閱了全部藏書,把其中流通來廣者編為書目,並另撰《天一閣藏書記》留世。
從此以後,天一閣有了一條可以向真正的大學者開放的新規矩,但這條規矩的執行還是十分苛嚴,在此後近200年的時間內,獲准登樓的大學者也僅有10餘名,他們的名字,都是上得了中國文化史的。
這樣一來,天一閣終於顯現了本身的存在意義,盡管顯現的機會是那樣小。封建家族的血緣繼承關系和社會學術界的整體需求產生了尖銳的矛盾,藏書世家面臨著無可調和的兩難境地:要麼深藏密裹使之留存,要麼發揮社會價值而任之耗散。看來像天一閣那樣經過最嚴格的選擇作極有限的開放是一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是,如此嚴格地在全國學術界進行選擇,已遠遠超出了一個家族的職能范疇了。
直到乾隆決定編纂《四庫全書》,這個矛盾的解決才出現了一些新的走向。乾隆諭旨各省采訪遺書,要各藏書家,特別是江南的藏書家積極獻書。天一閣進呈珍貴古籍600餘種,其中有96種被收錄在《四庫全書》中,有370餘種列入存目。乾隆非常感謝天一閣的貢獻,多次褒揚獎賜,並授意新建的南北主要藏書樓都仿照天一閣格局營建。
天一閣因此而大出其名,盡管上獻的書籍大多數沒有發還,但在國家級的「網路全書」中,在欽定的藏書樓中,都有了它的生命。我曾看到好些著作文章中稱乾隆下今天一閣為《四庫全書》獻書是天一閣的一大浩劫,頗覺言之有過。藏書的意義最終還是要讓它廣泛流播,「藏」本身不應成為終極目的。連堂堂皇家編書都不得不大幅度地動用天一閣的珍藏,家族性的收藏變成了一種行政性的播楊,這證明天一閣獲得了大成功,范欽獲得了大成功。
天一閣終於走到了中國近代。什麼事情一到中國近代總會變得怪異起來,這座古老的藏書樓開始了自己新的歷險。
先是太平軍進攻寧波時當地小偷趁亂拆牆偷書,然後當廢紙論斤賣給造紙作坊。曾有一人出高價從作坊買去一批,卻又遭大火焚毀。
這就成了天一閣此後命運的先兆,它現在遇到的問題已不是讓不讓某位學者上樓的問題了,竟然是竊賊和偷兒成了它最大的對手。
1914年,一個叫薛繼渭的偷兒奇跡般地潛入書樓,白天無聲無息,晚上動手偷書,每日只以所帶棗子充飢,東牆外的河上,有小船接運所偷書籍。這一次幾乎把天一閣的一半珍貴書籍給偷走了,它們漸漸出現在上海的書鋪里。
薛繼渭的這次偷竊與太平天國時的那些小偷不同,不僅數量巨大、操作系統,而且最終與上海的書鋪掛上了鉤,顯然是受到書商的指使。近代都市的書商用這種辦法來侵吞一個古老的藏書樓,我總覺得其中蘊含著某種象徵意義。把保護藏書樓的種種措施都想到了家的范欽確實沒有在防盜的問題上多動腦筋,因為這對在當時這樣一個家族的院落來說構不成一種重大威脅。但是,這正像范欽想像不到會有一個近代降臨,想像不到近代市場上那些商人在資本的原始積累時期會採取什麼手段。一架架的書櫥空了,錢綉芸小姐哀怨地仰望終身而未能上的樓板,黃宗羲先生小心翼翼地踩踏過的樓板,現在只留下偷兒吐出的一大堆棗核在上面。
當時主持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先生聽說天一閣遭此浩劫,並得知有些書商正准備把天一閣藏本賣給外國人,便立即撥巨資搶救,保存於東方圖書館的「涵芬樓」里。涵芬樓因有天一閣藏書的潤澤而享譽文化界,當代不少文化大家都在那裡汲取過營養。但是,如所周知,它最終竟又全部焚毀於日本侵略軍的炸彈之下。
這當然更不是數百年前的范欽先生所能預料的了。他「天一生水」的防火秘咒也終於失效。
以上內容皆選自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風雨天一閣》
⑵ 風雨天一閣的原文
風雨天一閣
余秋雨
一
不知怎麼回事,天一閣對於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阻隔。
照理,我是讀書人,它是藏書樓,我是寧波人,它在寧波城,早該頻頻往訪的
了,然而卻一直不得其門而入。1976年春到寧波養病,住在我早年的老師盛鍾健先
生家。盛先生一直有心設法把我弄到天一閣里去看一段時間書,但按當時的情景,
手續頗煩人,我也沒有讀書的心緒,只得作罷。後來情況好了,寧波市文化藝術界
的朋友們總要定期邀我去講點課,但我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始終沒有去過天一閣。
是啊,現在大批到寧波作幾日游的普通上海市民回來都在大談天一閣,而我這
個經常鑽研天一閣藏本重印書籍、對天一閣的變遷歷史相當熟悉的人卻從未進過閣,
實在說不過去。直到1990年8月我再一次到寧波講課,終於在講完的那一天支支吾吾
地向主人提出了這個要求。主人是文化局副局長裴明海先生,天一閣正屬他管轄,
在對我的這個可怕缺漏大吃一驚之餘立即決定,明天由他親自陪同,進天一閣。
但是,就在這天晚上,台風襲來,暴雨如注,整個城市都在柔弱地顫抖。第二
天上午如約來到天一閣時,只見大門內的前後天井、整個院子全是一片汪洋。打落
的樹葉在水面上翻卷,重重磚牆間透出濕冷冷的陰氣。
看門的老人沒想到文化局長會在這樣的天氣陪著客人前來,慌忙從清潔工人那
里借來半高統雨鞋要我們穿上,還遞來兩把雨傘。但是,院子里積水太深,才下腳,
鞋統已經進水,唯一的辦法是乾脆脫掉鞋子,挽起褲管蹚水進去。本來渾身早已被
風雨攪得冷颼颼的了,赤腳進水立即通體一陣寒噤。就這樣,我和裴明海先生相扶
相持,高一腳低一腳地向藏書樓走去。天一閣,我要靠近前去怎麼這樣難呢?明明
已經到了跟前,還把風雨大水作為最後一道屏障來阻攔。我知道,歷史上的學者要
進天一閣看書是難乎其難的事,或許,我今天進天一閣也要在天帝的主持下舉行一
個獰厲的儀式?
天一閣之所以叫天一閣,是創辦人取《易經》中「天一生水」之義,想借水防
火,來免去歷來藏書者最大的憂患火災。今天初次相見,上天分明將「天一生水」
的奧義活生生地演繹給了我看,同時又逼迫我以最虔誠的形貌投入這個儀式,剝除
斯文,剝除參觀式的悠閑,甚至不讓穿著鞋子踏入聖殿,背躬曲膝、哆哆嗦嗦地來
到跟前。今天這里再也沒有其他參觀者,這一切豈不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安排?
二
不錯,它只是一個藏書樓,但它實際上已成為一種極端艱難、又極端悲愴的文
化奇跡。
中華民族作為世界上最早進入文明的人種之一,讓人驚嘆地創造了獨特而美麗
的象形文字,創造簡帛,然後又順理成章地創造了紙和印刷術。這一切,本該迅速
地催發出一個書籍海洋,把壯闊的華夏文明播揚翻騰。但是,野蠻的戰火幾乎不間
斷地在焚燒著脆薄的紙頁,無邊的愚昧更是在時時吞食著易碎的智慧。一個為寫書、
印書創造好了一切條件的民族竟不能堂而皇之地擁有和保存很多書,書籍在這塊土
地上始終是一種珍罕而又陌生的怪物,於是,這個民族的精神天地長期處於散亂狀
態和自發狀態,它常常不知自己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自己究竟是誰,要干什麼。
只要是智者,就會為這個民族產生一種對書的企盼。他們懂得,只有書籍,才
能讓這么悠遠的歷史連成纜索,才能讓這么龐大的人種產生凝聚,才能讓這么廣闊
的土地長存文明的火種。很有一些文人學士終年辛勞地以抄書、藏書為業,但清苦
的讀書人到底能藏多少書,而這些書又何以保證歷幾代而不流散呢?「君子之澤,
五世而斬」,功名資財、良田巍樓尚且如此,更遑論區區幾箱書?宮廷當然有不少
書,但在清代之前,大多構不成整體文化意義上的藏書規格,又每每毀於改朝換代
之際,是不能夠去指望的。鑒於這種種情況,歷史只能把藏書的事業託付給一些非
常特殊的人物了。這種人必得長期為官,有足夠的資財可以搜集書籍;這種人為官
又最好各地遷移,使他們有可能搜集到散落四處的版本;這種人必須有極高的文化
素養,對各種書籍的價值有迅捷的敏感;
這種人必須有清晰的管理頭腦,從建藏書樓到設計書櫥都有精明的考慮,從借
閱規則到防火措施都有周密的安排;這種人還必須有超越時間的深入謀劃,對如何
使自己的後代把藏書保存下去有預先的構想。當這些苛刻的條件全都集於一身時,
他才有可能成為古代中國的一名藏書家。
這樣的藏書家委實也是出過一些的,但沒過幾代,他們的事業都相繼萎謝。他
們的名字可以寫出長長一串,但他們的藏書卻早已流散得一本不剩了。那麼,這些
名字也就組合成了一種沒有成果的努力,一種似乎實現過而最終還是未能實現的悲
劇性願望。
能不能再出一個人呢,哪怕僅僅是一個,他可以把上述種種苛刻的條件提升得
更加苛刻,他可以把管理、保存、繼承諸項關節琢磨到極端,讓偌大的中國留下一
座藏書樓,一座,只是一座!上天,可憐可憐中國和中國文化吧。
這個人終於有了,他便是天一閣的創建人范欽。
清代乾嘉時期的學者阮元說:「范氏天一閣,自明至今數百年,海內藏書家,
唯此巋然獨存。」
這就是說,自明至清數百年廣闊的中國文化界所留下的一部分書籍文明,終於
找到了一所可以稍加歸攏的房子。
明以前的漫長歷史,不去說它了,明以後沒有被歸攏的書籍,也不去說它了,
我們只向這座房子叩個頭致謝吧,感謝它為我們民族斷殘零落的精神史,提供了一
個小小的棲腳處。
三
范欽是明代嘉靖年間人,自二十七歲考中進士後開始在全國各地做官,到的地
方很多,北至陝西、河南、南至兩廣、雲南,東至福建、江西,都有他的宦跡。最
後做到兵部右侍郎,官職不算小了。這就為他的藏書提供了充裕的財力基礎和搜羅
空間。在文化資料十分散亂又沒有在這方面建立起像樣的文化市場的當時,官職本
身也是搜集書籍的重要依憑。他每到一地做官,總是非常留意搜集當地的公私刻本,
特別是搜集其他藏書家不甚重視、或無力獲得的各種地方誌、正書、實錄以及歷科
試士錄,明代各地仕人刻印的詩文集,本是很容易成為過眼煙雲的東西,他也搜得
不少。這一切,光有搜集的熱心和資財就不夠了。乍一看,他是在公務之暇把玩書
籍,而事實上他已經把人生的第一要務看成是搜集圖書,做官倒成了業余,或者說,
成了他搜集圖書的必要手段。他內心隱潛著的輕重判斷是這樣,歷史的宏觀裁斷也
是這樣。好像歷史要當時的中國出一個藏書家,於是把他放在一個顛簸九州的官位
上來成全他。
一天公務,也許是審理了一宗大案,也許是彈劾了一名貪官,也許是調停了幾
處官場恩怨,也許是理順了幾項財政關系,衙堂威儀,朝野聲譽,不一而足。然而
他知道,這一切的重量加在一起也比不過傍晚時分差役遞上的那個薄薄的藍布包袱,
那裡邊幾冊按他的意思搜集來的舊書,又要匯入行篋。他那小心翼翼翻動書頁的聲
音,比開道的鳴鑼和吆喝都要響亮。
范欽的選擇,碰撞到了我近年來特別關心的一個命題:基於健全人格的文化良
知,或者倒過來說,基於文化良知的健全人格。沒有這種東西,他就不可能如此矢
志不移,輕常人之所重,重常人之所輕。他曾毫不客氣地頂撞過當時在朝廷權勢極
盛的皇親郭勛,因而遭到廷杖之罰,並下過監獄。後來在仕途上仍然耿直不阿,公
然冒犯權奸嚴氏家族,嚴世藩想加害於他,而其父嚴嵩卻說:「范欽是連郭勛都敢
頂撞的人,你參了他的官,反而會讓他更出名。」結果嚴氏家族竟奈何范欽不得。
我們從這些事情可以看到,一個成功的藏家在人格上至少是一個強健的人。
這一點我們不妨把范欽和他身邊的其他藏書家作個比較。與范欽很要好的書法
大師豐坊也是一個藏書家,他的字毫無疑問要比范欽寫得好,一代書家董其昌曾非
常欽佩地把他與文徵明並列,說他們兩人是「墨池董狐」,可見在整個中國古代書
法史上,他也是一個耀眼的星座。他在其他不少方面的學問也超過范欽,例如他的
專著《五經世學》,就未必是范欽寫得出來的。但是,作為一個地道的學者藝術家,
他太激動,太天真,太脫世,太不考慮前後左右,太隨心所欲。起先他也曾狠下一
條心變賣掉家裡的千畝良田來換取書法名帖和其他書籍,在范欽的天一閣還未建立
的時候他已構成了相當的藏書規模,但他實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口口聲聲尊他為
師的門生們也可能是巧取豪奪之輩,更不懂得藏書樓防火的技術,結果他的全部藏
書到他晚年已有十分之六被人拿走,又有一大部分毀於火災,最後只得把剩餘的書
籍轉售給范欽。
范欽既沒有豐坊的藝術才華,也沒有豐坊的人格缺陷,因此,他以一種冷峻的
理性提煉了豐坊也會有的文化良知,使之變成一種清醒的社會行為。相比之下,他
的社會人格比較強健,只有這種人才能把文化事業管理起來。太純粹的藝術家或學
者在社會人格上大多缺少旋轉力,是辦不好這種事情的。
另一位可以與范欽構成對比的藏書家正是他的侄子范大澈。范大澈從小受叔父
影響,不少方面很像范欽,例如他為官很有能力,多次出使國外,而內心又對書籍
有一種強烈的癖好;他學問不錯,對書籍也有文化價值上的裁斷力,因此曾被他搜
集到一些重要珍本。他藏書,既有叔父的正面感染,也有叔父的反面刺激。據說有
一次他向范欽借書而范欽不甚爽快,便立志自建藏書樓來悄悄與叔父爭勝,歷數年
努力而樓成,他就經常邀請叔父前去作客,還故意把一些珍貴秘本放在案上任叔父
隨意取閱。遇到這種情況,范欽總是淡淡的一笑而已。在這里,叔侄兩位藏書家的
差別就看出來了。侄子雖然把事情也搞得很有樣子,但背後卻隱藏著一個意氣性的
動力,這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終極性目標是很有限的,只要
把樓建成,再搜集到叔父所沒有的版本,他就會欣然自慰。結果,這位作為後輩新
建的藏書樓只延續幾代就合乎邏輯地流散了,而天一閣卻以一種怪異的力度屹立著。
實際上,這也就是范欽身上所支撐著的一種超越意氣、超越嗜好、超越才情,
因此也超越時間的意志力。這種意志力在很長時間內的表現常常讓人感到過於冷漠、
嚴峻,甚至不近人情,但天一閣就是靠著它延續至今的。
四
藏書家遇到的真正麻煩大多是在身後,因此,范欽面臨的問題是如何把自己的
意志力變成一種不可動搖的家族遺傳。不妨說,天一閣真正堪稱悲壯的歷史,開始
於范欽死後。
我不知道保住這座樓的使命對范氏家族來說算是一種榮幸,還是一場延綿數百
年的苦役。
活到八十高齡的范欽終於走到了生命盡頭,他把大兒子和二兒媳婦(二兒子已
亡故)叫到跟前,安排遺產繼承事項。
老人在彌留之際還給後代出了一個難題,他們遺產分成兩份,一份是萬兩白銀,
一份是一樓藏書,讓兩房挑選。
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遺產分割法。萬兩白銀立即可以享用,而一樓藏書則除了
沉重的負擔沒有任何享用的可能,因為范欽本身一輩子的舉止早已告示後代,藏書
絕對不能有一本變賣,而要保存好這些藏書每年又要支付一大筆費用。為什麼他不
把保存藏書的責任和萬兩白銀都一分為二讓兩房一起來領受呢?為什麼他要把權利
和義務分割得如此徹底要後代選擇呢?
我堅信這種遺產分割法老人已經反復考慮了幾十年。實際上這是他自己給自己
出的難題:要麼後代中有人義無反顧、別無他求地承擔艱苦的藏書事業,要麼只能
讓這一切都隨自己的生命煙消雲散!他故意讓遺囑變得不近情理,讓立志繼承藏書
的一房完全無利可圖。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只要有一絲摻假,再隔幾代,假的成分會
成倍地擴大,他也會重蹈其他藏書家的覆轍。他沒有絲毫意思想譏誚或鄙薄要繼承
萬兩白銀的那一房,誠實地承認自己沒有承接這項歷史性苦役的信心,總比在老人
病榻前不太誠實的信誓旦旦好得多。但是,毫無疑問,范欽更希望在告別人世的最
後一刻聽到自己企盼了幾十年的聲音。他對死神並不恐懼,此刻卻不無恐懼地直視
著後輩的眼睛。
大兒子范大沖立即開口,他願意繼承藏書樓,並決定撥出自己的部分良田,以
田租充當藏書樓的保養費用。
就這樣,一場沒完沒了接力賽開始了。多少年後,范大沖也會有遺囑,范大沖
的兒子又會有遺囑……後一代的遺囑比前一代還要嚴格。藏書的原始動機越來越遠,
而家族的繁衍卻越來越大,怎麼能使後代眾多支脈的范氏世譜中每一家每一房都嚴
格地恪守先祖范欽的規范呢?這實在是一個值得我們一再品味的艱難課題。在當時,
一切有歷史跨度的文化事業只能交付給家族傳代系列,但家族傳代本身卻是一種不
斷分裂、異化、自立的生命過程。讓後代的後代接受一個需要終生投入的強硬指令,
是十分違背生命的自在狀態的;讓幾百年之後的後裔不經自身體驗就來沿襲幾百年
前某位祖先的生命沖動,也難免有許多憋氣的地方。不難想像,天一閣藏書樓對於
許多范氏後代來說幾乎成了一個宗教式的朝拜對象,只知要誠惶誠恐地維護和保存,
卻不知是為什麼。按照今天的思維習慣,人們會在高度評價范氏家族的豐功偉績之
余隨之揣想他們代代相傳的文化自覺,其實我可肯定此間埋藏著許多難以言狀的心
理悲劇和家族紛爭,這個在藏書樓下生活了幾百年的家族非常值得同情。
後代子孫免不了會產生一種好奇,樓上究竟是什麼樣的呢?到底有哪些書,能
不能借來看看?親戚朋友更會頻頻相問,作為你們家族世代供奉的這個秘府,能不
能讓我們看上一眼呢?
范欽和他的繼承者們早就預料到這種可能,而且預料藏書樓就會因這種點滴可
能而崩坍,因而已經預防在先。他們給家族制定了一個嚴格的處罰規則,處罰內容
是當時視為最大屈辱的不予參加祭祖大典,因為這種處罰意味著在家族血統關繫上
亮出了「黃牌」,比杖責鞭笞之類還要嚴重。處罰規則標明:子孫無故開門入閣者,
罰不與祭三次;私領親友入閣及擅開書櫥者,罰不與祭一年;擅將藏書借出外房及
他姓者,罰不與祭三年,因而典押事故者,除追懲外,永行擯逐,不得與祭。
在此,必須講到那個我每次想起都很難過的事件了。嘉慶年間,寧波知府丘鐵
卿的內侄女錢綉芸是一個酷愛詩書的姑娘,一心想要登天一閣讀點書,竟要知府作
媒嫁給了范家。
現代社會學家也許會責問錢姑娘你究竟是嫁給書還是嫁給人,但在我看來,她
在婚姻很不自由的時代既不看重錢也不看重勢,只想借著婚配來多看一點書,總還
是非常令人感動的。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當自己成了范家媳婦之後還是不能登樓,
一種說法是族規禁止婦女登樓,另一種說法是她所嫁的那一房范家後裔在當時已屬
於旁支。反正錢綉芸沒有看到天一閣的任何一本書,鬱郁而終。
今天,當我抬起頭來仰望天一閣這棟樓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錢綉芸那憂郁的
目光。我幾乎覺得這里可出一個文學作品了,不是寫一般的婚姻悲劇,而是寫在那
很少有人文主義氣息的中國封建社會里,一個姑娘的生命如何強韌而又脆弱地與自
己的文化渴求周旋。
從范氏家族的立場來看,不準登樓,不準看書,委實也出於無奈。只要開放一
條小縫,終會裂成大隙。但是,永遠地不準登樓,不準看書,這座藏書樓存在於世
的意義又何在呢?這個問題,每每使范氏家族陷入困惑。
范氏家族規定,不管家族繁衍到何等程度,開閣門必得各房一致同意。閣門的
鑰匙和書櫥的鑰匙由各房分別掌管,組成一環也不可缺少的連環,如果有一房不到
是無法接觸到任何藏書的。既然每房都能有效地行使否決權,久而久之,每房也都
產生了終極性的思考:被我們層層疊疊堵住了門的天一閣究竟是干什麼用的?
就在這時,傳來消息,大學者黃宗羲先生要想登樓看書!
這對范家各房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震撼。黃宗羲是「吾鄉」餘姚人,與范氏家族
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照理是嚴禁登樓的,但無論如何他是靠自己的人品、氣節、學
問而受到全國思想學術界深深欽佩的巨人,范氏各房也早有所聞。盡管當時的信息
傳播手段非常落後,但由於黃宗羲的行為舉止實在是奇崛響亮,一次次在朝野之間
造成非凡的轟動效應。他的父親本是明末東林黨重要人物,被魏忠賢宦官集團所殺,
後來宦官集團受審,十九歲的黃宗羲在廷質時竟義憤填膺地錐刺和痛毆漏網余黨,
後又追殺兇手,警告阮大鋮,一時大快人心。清兵南下時他與兩個弟弟在家鄉組織
數百人的子弟兵「世忠營」英勇抗清,抗清失敗後便潛心學術,邊著述邊講學,把
民族道義、人格道德溶化在學問中啟世迪人,成為中國古代學術天域中第一流的思
想學和歷史學家。他在治學過程中已經到紹興鈕氏「世學樓」和祁氏「淡生堂」去
讀過書,現在終於想來叩天一閣之門了。他深知范氏家族的森嚴規矩,但他還是來
了,時間是康熙十二年,即1673牛。
出乎意外,范氏家族的各房竟一致同意黃宗羲先生登樓,而且允許他細細地閱
讀樓上的全部藏書。這件事,我一直看成是范氏家族文化品格的一個驗證。他們是
藏書家,本身在思想學術界和社會政治領域都沒有太高的地位,但他們畢竟為一個
人而不是為其他人,交出他們珍藏嚴守著的全部鑰匙。
這里有選擇,有裁斷,有一個龐大的藏書世家的人格閃耀。黃宗羲先生長衣布
鞋,悄然登樓了。銅鎖在一具具打開,1673年成為天一閣歷史上特別有光彩的一年。
黃宗羲在天一閣翻閱了全部藏書,把其中流通未廣者編為書目,並另撰《天一
閣藏書記》留世。由此,這座藏書樓便與一位大學者的人格連結起來了。
從此以後,天一閣有了一條可以向真正的大學者開放的新規矩,但這條規矩的
執行還是十分苛嚴,在此後近二百年的時間內,獲准登樓的大學者也僅有十餘名,
他們的名字,都是上得了中國文化史的。
這樣一來,天一閣終於顯現本身的存在意義,盡管顯現的機會是那樣小。封建
家族的血緣繼承關系和社會學術界的整體需求產生了尖銳的矛盾,藏書世家面臨著
無可調和的兩難境地:要麼深藏密裹使之留存,要麼發揮社會價值而任之耗散。看
來像天一閣那樣經過最嚴格的選擇作極有限的開放是一個沒辦法中的辦法。但是,
如此嚴格地在全國學術界進行選擇,已遠遠超出了一個家族的職能范疇了。
直到乾隆決定編纂《四庫全書》,這個矛盾的解決才出現了一些新的走向。乾
隆諭旨各省采訪遺書,要各藏書家,特別是江南的藏書家積極獻書。天一閣進呈珍
貴古籍六萬余種,其中有九十六種被收錄在《四庫全書》中,有三萬七十餘種列入
存目。乾隆非常感謝天一閣的貢獻,多次褒揚獎賜,並授意新建的南北主要藏書樓
都仿照天一閣格局營建。
天一閣因此而大出其名,盡管上獻的書籍大多數沒有發還,但在國家級的「百
科全書」中,在欽定的藏書樓中,都有了它的生命。我曾看到好些著作文章中稱乾
隆下令天一閣為《四庫全書》獻書是天一閣的一大浩劫,頗覺言之有過。藏書的意
義最終還是要讓它廣泛流播,「藏」本身不應成為終極的目的。連堂堂皇家編書都
不得不大幅度地動用天一閣的珍藏,家族性的收藏變成了一種行政性的播揚,這證
明天一閣獲得了大成功,范欽獲得了大成功。
五
天一閣終於走到了中國近代。什麼事情一到中國近代總會變得怪異起來,這座
古老的藏書樓開始了自己新的歷險。
先是太平軍進攻寧波時當地小偷趁亂拆牆偷書,然後當廢紙論斤賣給造紙作坊。
曾有一人出高價從作坊買去一批,卻又遭大火焚毀。
這就成了天一閣此後命運的先兆,它現在遇到的問題已不是讓某位學者上樓的
問題了,竟然是竊賊和偷兒成了它最大的對手。
1914年,一個叫薛繼渭的偷兒奇跡般地潛入書樓,白天無聲無息,晚上動手偷
書,每日只以所帶棗子充飢,東牆外的河上,有小船接運所偷書籍。這一次幾乎把
天一閣的一半珍貴書籍給偷走了,它們漸漸出現在上海的書鋪里。
繼渭的這次偷竊與太平天國時的那些小偷不同,不僅數量巨大、操作系統,而
且最終與上海的書鋪掛上了鉤,顯然是受到書商的指使。近代都市的書商用這種辦
法來侵吞一個古老的藏書樓,我總覺得其中蘊含著某種象徵意義。把保護藏書樓的
種種措施都想到了家的范欽確實沒有在防盜的問題上多動腦筋,因為這對在當時這
樣一個家族的院落來說構不成一種重大威脅。但是,這正像范欽想像不到會有一個
近代降臨,想像不到近代市場上那些商人在資本的原始積累時期會採取什麼手段。
一架架的書櫥空了。錢綉芸小姐哀怨地仰望終身而未能上的樓板,黃宗羲先生小心
翼翼地踩踏過的樓板,現在只留下偷兒吐出的一大堆棗核在上面。
當時主持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先生聽說天一閣遭此浩劫,並得知有些書商正准
備把天一閣藏本賣給外國人,便立即撥巨資搶救,保存於東方圖書館的「涵芬樓」
里。涵芬樓因有天一閣藏書的潤澤而享譽文化界,當代不少文化大家都在那裡汲取
過營養。但是,如所周知,它最終竟又全部焚毀於日本侵略軍的炸彈之下。
這當然更不是數百年前的范欽先生所能預料的了。他「天一生水」的防火秘咒
也終於失效。
六
然而毫無疑問,范欽和他後代的文化良知在現代並沒有完全失去光亮。除了張
元濟先生外,還有大量的熱心人想怒力保護好天一閣這座「危樓」,使它不要全然
成為廢墟。這在現代無疑已成為一個社會性的工程,靠著一家一族的力量已無濟於
事。幸好,本世紀三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天一閣一次次被
大規模地修繕和充實著,現在已成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也是人們游覽寧波時大多
要去訪謁的一個處所。天一閣的藏書還有待於整理,但在文化溝通便捷的現代,它
的主要意義已不是以書籍的實際內容給社會以知識,而是作為一種古典文化事業的
象徵存在著,讓人聯想到中國文化保存和流傳的艱辛歷程,聯想到一個古老民族對
於文化的渴求是何等悲愴和神聖。
我們這些人,在生命本質上無疑屬於現代文化的創造者,但從遺傳因子上考察
又無可逃遁地是民族傳統文化的孑遺,因此或多或少也是天一閣傳代系統的繁衍者,
盡管在范氏家族看來只屬於「他姓」。登天一閣樓梯時我的腳步非常緩慢,我不斷
地問自己:你來了嗎?你是哪一代的中國書生?
很少有其他參觀處所能使我像在這里一樣心情既沉重又寧靜。閣中一位年老的
版本學家顫巍巍地捧出兩個書函,讓我翻閱明刻本,我翻了一部登科錄,一部上海
志,深深感到,如果沒有這樣的孤本,中國歷史的許多重要側面將杳無可尋。
由此想到,保存這些歷史的天一閣本身的歷史,是否也有待於進一步發掘呢?
裴明海先生遞給我一本徐季子、鄭學溥、袁元龍先生寫的《寧波史話》的小冊子,
內中有一篇介紹了天一閣的變遷,寫得扎實清晰,使我知道了不少我原先不知道的
史實。但在我看來,天一閣的歷史是足以寫一部宏偉的長篇史詩的。我們的文學藝
術家什麼時候能把范氏家族和其他許多家族數百年來的靈魂史袒示給現代世界呢?
⑶ 天一閣的問題
就是不讓祭祖。那上面不是說分年限嗎,當時很看重祭祖的,不讓祭祖相當與祖宗不認你了。余秋雨有篇散文《風雨天一閣》去搜來看吧,對不於祭寫得很詳細
⑷ 天一閣裡面有什麼書
天一閣屬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坐落在浙江省寧波市月湖之西的天一街。天一閣是中國現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書樓,也是亞洲現有最古老的圖書館和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圖書館之一。始建於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由當時退隱的兵部右侍郎范欽主持建造。范欽平生喜歡收集古代典籍,後又得到鄞縣李氏萬卷樓的殘存藏書,存書達到了七萬多卷,其中以地方誌和登科錄最為珍稀。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下詔開始修撰《四庫全書》,范欽的八世孫范懋柱進獻所藏之書638種,於是乾隆皇帝敕命測繪天一閣的房屋、書櫥的款式,興造了著名的「南北七閣」,用來收藏所撰修的七套《四庫全書》,天一閣也從此名聞全國。明清以來,文人學者都為能登此樓閱覽而自豪。
天一閣外觀天一閣的藏書櫃
范欽為了保護藏書而訂立了嚴格的族規,如女子不得上樓。世代的子孫嚴格遵循「代不分書,書不出閣」的遺教,但終因年代過於久遠,藏書還是有很多的失散。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閣內的藏書實有4094部,共53000多卷。鴉片戰爭時,英國侵略者掠去了《一統志》等數十種古籍。咸豐年間(公元1851~1861年),又有盜賊潛入閣內,偷去了許多的藏書,轉賣給法國的傳教士和造紙廠。後來又經歷了許多的變故,到1940年,閣內的藏書僅存1591部,共13038卷。新中國成立後,政府為了保護天一閣,專門設置了管理機構,探訪得到了流失在外的3000多卷原藏書,又增入當地收藏家捐贈的古籍,現藏珍版善本達到了8萬多卷。
范欽的私人藏書歷經十三世,保存四百餘年,雖然也有過幾次大的失竊,但事後范氏族人又會想方設法不惜重金贖回。歷代藏書家很多,其藏書能保存百年以上的並不多見,而范氏藏書卻保存至今,這與范欽對藏書的管理制度密不可分。天一閣藏書制度規定:「煙酒切忌登樓」、「代不分書,書不出閣」、還規定藏書櫃門鑰匙由子孫多房掌管,非各房齊集不得開鎖,外姓人不得入閣,不得私自領親友入閣,不得無故入閣,不得借書與外房他姓,違反者將受到嚴厲的處罰,還制訂了防火、防水、防蟲、防鼠、防盜等各項措施。正因為如此,天一閣的藏書才得以保存到今日。「外姓人不得入閣」一條,使得天一閣的藏書不為外人所知,直到1763年(清康熙12年)明末清初思想家黃宗羲才有幸成為外姓人登閣第一人!允許黃宗羲登閣的是范欽曾子孫(四世孫)范光燮。自此以後天一閣才進入相對開放的時代,但仍只有一些真正的大學者才會被允許登天一閣參觀。
天一閣之名,取義於漢鄭玄《易經注》中「天一生水」之說,因為火是藏書樓最大的禍患,而「天一生水」,可以以水克火,所以取名「天一閣」。書閣是硬山頂重樓式,面闊、進深各有六間,前後有長廊相互溝通。樓前有「天一池」,引水入池,蓄水以防火。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范欽的重孫範文光又繞池疊砌假山、修亭建橋、種花植草,使整個的樓閣及其周圍初具江南私家園林的風貌。
天一閣面積約2.6萬平方米,分藏書文化區、園林休閑區、陳列展覽區。以寶書樓為中心的藏書文化區有東明草堂、范氏故居、尊經閣、明州碑林、千晉齋和新建藏書庫。以東園為中心的園林休閑區有明池、假山、長廊、碑林、百鵝亭、凝暉堂等景點。以近代民居建築秦氏支祠為中心的陳列展覽區,包括芙蓉洲、聞氏宗祠和新建的書畫館。書畫館在秦祠西側,粉牆黛瓦、黑柱褐梁,有宅六棟,曰:「雲在樓,博雅堂,晝錦堂,畫簾堂,狀元廳,南軒。」與金碧輝煌的秦祠相映照。
清代思想家,歷史學家黃宗羲曾獲准在天一閣翻閱了全部藏書,把其中流通未廣者編為書目,另撰《天一閣藏書記》留世。
⑸ 「天一閣」的出處
來自 <易經> 天一生水 地六成之 意思就是借水防火!
建立者 范欽
天一閣是國內現存最古老的藏書樓之一。古籍浩瀚,歷史悠久,距今已有430多年的歷史,素負「南國書城」之盛譽,巍然屹立在寧波城月湖之濱,成為亞洲現存歷史最悠久、最古老的私人藏書樓,也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三個家族圖書館之一。它是寧波人最引以自豪的一個文明星座。文人墨客到了寧波,沒有不到天一閣一飽眼福的。這古樸的建築,幽雅的園林,恬靜的環境,確實令人神往。然而過去的天一閣只是一個普通的私家藏書樓,歷經幾代滄桑;如今的天一閣則是寧波的一顆「明珠」,它集藏書、文物、旅遊於一體。1982年2月23日,天一閣被國務院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范欽(1506-1585後)作為我國歷史上傑出的、最有成就的藏書家之一,早在三四百年前已有定論。特別是在清帝弘歷(乾隆)下令詔修《四庫全書》之後,專門為庋藏《四庫全書》所建的文淵(北京)、文源(北京圓明園內)、文溯(沈陽)、文津(承德避暑山莊)、文宗(鎮江)、文匯(揚州)、文瀾(杭州)七閣,均以天一閣為範式,使天一閣更加譽振寰宇。
學術界對天一閣的論著評介為數不少,遠如黃梨洲、全祖望各自所撰的《天一閣藏書記》,近者如余秋雨先生的《風雨天一閣》,他們從不同角度以深厚的文化底蘊和雄健的筆力,用不同風格抒發各自的感受,寫下了可供後世傳誦的佳篇;駱兆平老師積數十年心血功力寫成的《天一閣叢談》,更是了解和研究天一閣的權威之作。人們一般都會知道範欽是明代著名藏名書,是天一閣藏書樓的締造者,但對范欽的為人,他的政治抱負、從政業績、抗倭功勞、詩文、書法藝術造詣以及對出版(當時稱「刻書」、「雕版」)事業的貢獻,往往被其藏書盛名所湮沒,而不甚關注。歷史對於范欽亦似欠公允,不但《明史》無傳,連附傳也找不到。駱兆平老師在《叢談》中簡明扼要系統地介紹了范欽的生平及建樹,據他平時談及,他的考證和論述留有餘地,以鼓勵後人進一步開闊。
關於范欽的事略,吉光片羽散見於地方史志等文獻之中,其中最詳細的為《光緒鄞縣志·范欽傳》。我們要感謝馮貞群先生為此傳所作的補注。這個補注要比傳記原文多出好幾倍,馮先生以極大的心血作了詳盡的考證、校勘、注釋和補充,經他這一番苦功,讀此傳時使人對於范欽的形象能逐漸清晰起來。我們研究范欽,還是有許多文史記載可以追尋的。
參考資料:http://www.tianyige.com.cn/cn/show_title.asp?cangpin_id=197
⑹ 浙江寧波天一閣簡介的內容是什麼
江南園林的歷史可上溯至公元前6世紀春秋時吳王的園囿,私家園林最早見於記載的是東晉(4世紀)的辟疆園。園林藝術是在人類改造自然、營造人居環境的漫長建城歷史過程中,不斷積淀、演化形成的。到了明代具有寧波地方特徵的天一閣園林也因此悄然掀起。天一閣園林在古今交融中成長,秀色美景。凝視它,能真實地體會到曾經的文化氣息,真切地感受它的時代脈搏。
天一閣坐落在浙江省寧波市月湖之西的天一街。天一閣是中國現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書樓,也是亞洲現有最古老的圖書館和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圖書館之一。始建於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由當時的兵部右侍郎范欽主持建造。范欽平生喜歡收集古代典籍,後又得到鄞縣李氏萬卷樓的殘存藏書,存書達到了七萬多卷,其中以地方誌和登科錄最為珍稀。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下詔開始修撰《四庫全書》,范欽的八世孫范懋柱進獻所藏之書638種,於是乾隆皇帝敕命測繪天一閣的房屋、書櫥的款式,興造了著名的「南北七閣」,用來收藏所撰修的七套《四庫全書》,天一閣也從此名聞全國。
范欽為了保護藏書而訂立了嚴格的族規,世代的子孫嚴格遵循「代不分書,書不出閣」的遺教,但終因年代過於久遠,藏書還是有很多的失散。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閣內的藏書實有4094部,共53000多卷。鴉片戰爭時,英國侵略者掠去了《一統志》等數十種古籍。咸豐年間(公元1851~1861年),又有盜賊潛入閣內,偷去了許多的藏書,轉賣給法國的傳教士和造紙廠。後來又經歷了許多的變故,到1940年,閣內的藏書僅存1591部,共13038卷。新中國成立後,政府為了保護天一閣,專門設置了管理機構,探訪得到了流失在外的3000多卷原藏書,又增入當地收藏家捐贈的古籍,現藏珍版善本達到了8萬多卷。
天一閣之名,取義於漢鄭玄《易經注》中「天一生水」之說,因為火是藏書樓最大的禍患,而「天一生水」,可以以水克火,所以取名「天一閣」。書閣是硬山頂重樓式,面闊、進深各有六間,前後有長廊相互溝通。樓前有「天一池」,引水入池,蓄水以防火。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范欽的重孫範文光又繞池疊砌假山、修亭建橋、種花植草,使整個的樓閣及其周圍初具江南私家園林的風貌。
天一閣面積約2.6萬平方米,分藏書文化區、園林休閑區、陳列展覽區。以寶書樓為中心的藏書文化區有東明草堂、范氏故居、尊經閣、明州碑林、千晉齋和新建藏書庫。以東園為中心的園林休閑區有明池、假山、長廊、碑林、百鵝亭、凝暉堂等景點。以近代民居建築秦氏支祠為中心的陳列展覽區,包括芙蓉洲、聞氏宗祠和新建的書畫館。書畫館在秦祠西側,粉牆黛瓦、黑柱褐梁,有宅六棟,曰:「雲在樓,博雅堂,晝錦堂,畫簾堂,狀元廳,南軒。」與金碧輝煌的秦祠相映照。
⑺ 寧波天一閣的故事
天一閣是我國最古老的藏書樓。門樓兩側掛著一副鍾鼎文的對聯:「天一遺型源長垂遠,南壘深意藏久尤難。」這「天一」的取名有一個生動的故事。明朝嘉靖年間,有位兵部右侍郎,名叫范欽,寧波人,一生十分愛好讀書、藏書。范欽在不少地方當過官,每到一個地方,總要收集海內外異文,先輩詩文和未經傳世的名士佳作。他一邊收藏,一邊學習,一邊整理。經過幾十年努力,范欽收集的書籍已有七萬多卷了。他就把這些書藏在寧波湖西河邊的住宅里,把藏書樓題名為 「東明草堂」。范欽為官清正,曾因痛罵武寇候郭勛欺壓百姓,被郭勛誣告而關過監牢。復官以後,又與明世宗權臣嚴富父子政見不合,為了避免再吃好臣的苦頭,就辭去了官職,回到寧波,一心讀書、抄書和收藏書籍。那時,寧波湖西有一位名叫豐坊的大學者,家裡也藏著交關多書,他原在南京做宮,回鄉以後在湖西月島旁邊造了一座「萬卷樓」專門藏書,過著同范欽一樣的生活。因為志趣相同,范欽和豐坊就成了好朋友。一天傍晚,豐坊剛寫完文章,忽聽門外有人叫賣螃蟹,他便買了一串,燙好老酒,請范欽前來對酌。兩人在書樓上邊喝邊敘,蠟燭點完一支又一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後竟雙雙醉倒在床上。到了半夜,湖上颳起大風,書房門被吹開,蠟熄被吹倒並點著了蚊帳,可是兩人仍在呼呼大睡,等兩人驚醒,書樓已火光沖天,等四鄰趕來撲滅,萬卷樓已經燒了大半。自從萬卷樓失火後,范欽好像生了一場大病,每天心神不定,擔心自己的藏書樓有朝一日也會遭到劫難。從此,他更加小心地保護自己的書籍,再也不敢喝酒了,每晚睡覺前,都要親自到書房四周查看火燭,並不準兒子在書樓過夜。這樣做了後,范欽還是勿放心,仍舊日夜思考著防火問題。一天,范欽在花園鋤草,忽然翻起一塊紫醬色的卵石,在太陽光下閃閃發光。他連忙拾起一看,只見上面鏤刻著一行正書:「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范欽一心想著防火,一看到這八個字忽然開竅:「天一生水,以水克火」這是上天的指點吧!於是,他馬上將東明草堂改名為天一閣,把藏書樓改建成朝南座北的六間二樓藏書樓,樓上一統間表示「天一」,樓下六開間,表示「地六」。以後,范欽又拓建了花園,加高了防火牆,還在樓前挖了一個水池,取名天一池,用來防備內外火災。
⑻ 風雨天一閣的天一閣簡介
天一閣建於明朝嘉靖年間,是我國最古老的私人藏書樓,保護起來難度很大。當時天一閣創始人范欽的嫡系子孫范鹿其,負責守院。他告訴鄭君倫和那一個班士兵,這里的規矩是,不能生火,不能吸煙,更不能翻書。戰士們連平日做飯都只能去院外。
范欽,(1506-1585)字堯卿,一作安欽,號東明。明代著名藏書家,浙江鄞縣(今浙江寧波鄞州區)人 。官至兵部右侍郎 ,酷愛典籍,為官多年,每至一地,廣搜圖書。 嘉靖四十至四十五年,建藏書樓名「天一閣」,至今有440年的歷史了。閣四面臨水,上通六間為一,中以書櫥間隔;其下分六間。為古代藏書樓建築典範。
⑼ 天一閣在哪裡
天一閣位於浙江省寧波市海曙區,建於明朝中期,由當時退隱的明朝兵部右侍郎范欽主持建造,佔地面積2.6萬平方米,已有400多年的歷史,是中國藏書文化的代表之作。
天一閣是中國現存最早的私家藏書樓,也是亞洲現有最古老的圖書館和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圖書館之一。
1982年天一閣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為國家AAAAA級旅遊景區[1]。
2018年10月17日,文化和旅遊部對全國9個達到國家5A級旅遊景區標准要求,擬確定為國家5A級的旅遊景區進行公示,其中,天一閣在列。
⑽ 天一生水中黃磊對著天一閣念的那段話是什麼
不記得了~